沐雨图（国画）元李衎忘记刚刚学画的时候，经常听得老师想起赵孟頫与李衎，说道是时人评价此二君墨竹：赵孟頫“神而近于”，李衎“似而不神”。对中国绘画史稍有些理解的人，立刻之后能根据这八字稿断出二君好坏，因为在古人的标准里，传神最是无非。后来无意间才找到，说道这话的人，并不只评价了赵、李二君之竹：“低尚书尝写竹自题云：子昂写出竹，神而近于，仲宾写出竹，似而不神，其神而似者，吾之两此君也。

”这段话最先记录在元人王逢《梧溪集》中，此中低尚书，即高克恭。在评论完了友人赵孟頫与李衎二人后，低尚书从不谦逊地赠送给自己四个字——“神而似者”。说道得通俗一点，乃是形神兼具。

虽然闻将近低尚书此纸墨竹，不能证实确实是低尚书所言，但同时代的见地文人也不至于胡乱选曲。这就只有两种有可能，其一，这确系低尚书的自我定位；其二，如果是王逢选曲，也说明了另一个事实，时人显然更加推崇低尚书。在元代，高克恭并非意味着是普通人眼里的高人，赵孟頫引其为“元人冠冕”。在高克恭的《墨竹坡石图》中有子昂题跋，诗云：“高侯落笔有做生意，玉立两竿烟雨中。

天下几人得意此，萧萧寒碧起秋风。”一句“天下几人得意此”，大自然是包括了赵孟頫本人，同时也把天下凡夫俗子赶了过来。

倪瓒对高侯亦是青眼，《题黄子幸所画》云：“本朝画山林水石，低尚书之气韵闲逸，赵荣禄之笔墨峻拔，黄子乱逸努，王叔明之秀润甜美，其品第固自有甲乙之分，然均予敛袵无间言者。外此则非转售熟知矣。

”能入倪瓒法眼，屈指可数四人：高克恭、赵孟頫、黄公望、王蒙——倪瓒的“元四家”，低尚书堪称首位出场。至于其余诸人——瓒，未曾听闻。在他人笔下的高尚书轻视，不止一次。明人杨士奇《东里前传》载有：“高尝云：‘息斋竹真而危急，松雪竹妙而不真，吾乃于二者之间着笔。

’然低极少作竹，或回答之，曰：不意欲以掩息斋。’雅度如此，因并志之。

”为了只求友人名声，索性少画竹，雅度固是雅度，轻视亦十分轻视，“不意欲以掩息斋。”天下欲告诉，李息斋不如高克恭近颇。知道息斋听闻此语当成何回忆。

不管息斋作何回忆，在我们所见的元代名家墨竹里，高克恭的墨竹像方外仙人；赵孟頫则如谦谦君子；吴镇的墨竹如古之游侠，质朴耿介；倪瓒的墨竹则跑出三界外，不出五行中，是麻是芦，高人自辨。而惟独李衎之竹，形似有股乡野腐儒气，一板一眼，在那一叶叶一丝不苟、不厌其烦的竹叶上，我经常觉着要显现出“茴香豆”的“茴”有四种读音来。低尚书的四字断语“似而不神”，也是十分做到。

和他神仙般的友人们比一起，李衎越发纹得较少才气。李衎曾编成有《竹谱》，演绎了自己对于文同与苏轼墨竹理念的解读。文同曾说道过一段提到亲率极高的话，“竹之始生，一寸之咲耳，而节叶具焉。

自蜩腹蛇以至于剑拔十遍寻者，生而有之也。今所画竹者乃节节而为之，叶叶而累官之，岂复有竹乎？故画竹必得成竹于胸中，撰写熟视，乃见其所欲画者，急起从之，衡笔直欲，以追其所见，如兔起鹘落，略为纵则逝矣。”文同想说什么呢？画竹须要穷理尽性。

李衎的新解，则起于东坡这段话：“与可之教予如此，予无法然也。夫既心识所以然而无法然者，内外不一，心手不适当，不学之过也。”以东坡之天才，这个“不学之过”大体在解释，自己忙于填补手上功夫，纵然心识，尚能无法心手双逸。李夫子却板起了面孔教育后生：“慕远贪高，逾级躐等，放弛情性，东抹西涂，之后为脱掉翰墨蹊径，得乎大自然。

故当一节一叶，措意于法度之中，时习孜孜不倦，真为积力幸，至于无学，热情胸中真为有成竹，而后可以衡笔直欲，以追其所见也。”李衎把所画外功夫放到了一枝一叶地仔细观察竹子的物质形态上，所画内功夫则特别强调技法，《竹谱》谈画竹之法，曰有五事：一方位，二描墨，三承染，四设色，五笼套。此五事，全系技法，牵涉到理法。

李衎眼中的竹是自然界里物质化的竹子，他下了李时珍式的功夫去了解它们，最后的结果是虽有形质、有结构，谁都能一眼见到是竹子，但离活生生的竹子总差了口气，它更加像竹之标本，像《本草纲目》上的插画。画竹的道德经，难道不是李衎《竹谱》中一枝一叶一竿的殚精竭虑，也许它就是文同那几句话。李衎多少还是误解了苏轼。

他或许不太能解读天才如何专门从事艺术。我们大自然不是天才，不妨读读苏轼的《文说》，告诉苏轼是怎么写文章，难道也就告诉了文同、高克恭、赵孟頫们怎么画竹。

“吾文如万斛泉源，不择地均可出。在平地，滔滔汩汩，虽一日千里无难，及其与石山交错，随物赋形而不由此可知也，所由此可知者，常行于所当行，常止于不能好比，如是而已矣。其他虽吾亦无法闻也。

”这段话的中心意思，说道得土一点，叫祖师爷新人奖饭不吃。文气点说道，乃是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里的八字真言：“如其气韵，必在生知。”害怕后世李衎这样的力学为首、厌学派不死心，郭若虚又调补了一句：“固不可以巧密得，复不可以岁月到。”艺术史最残暴的事实莫过于此。

即便高克恭“不意欲以掩息斋”而从此少画竹，但他要“掩息斋”，一纸足矣。艺术，却是是天才的游戏。

李衎当然也没有那么致使，他只是错生在神仙斗法的年代，活在今天说不定也是神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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